中國大陸國防部長常萬全訪美,向美國國防部長海格提議稱,美國倘停止對台軍售,北京可以考慮調整軍事部署。常萬全同時建議,雙方成立「專責工作小組」進行溝通,以化解障礙。
據中方轉述海格的回應說,「成立工作小組是好建議」;但美國五角大廈官員否認此說。
所謂「調整軍事部署」,主要是指撤廢指向台灣的飛彈部署而言。其實,「撤彈換停止軍售」不是一個新主意,江澤民曾當面對小布希提出此議,但布希未作回應;今年六月,習近平又當面向歐巴馬提出,歐巴馬亦無回應。不過,這是北京首次提出雙方就軍售問題成立「專責工作小組」,引起各方注意。
此一情勢可作的初步解讀是:一、常萬全的說法再度證實,大陸的相關(主要是飛彈)軍事部署確有針對台灣者。過去北京的解釋,有時稱不是針對台灣,而是全方位的國防部署;有時則稱不是針對台灣人民,而是針對台獨。二、常萬全的說法亦指出,北京願以調整軍事部署作為與美國之交換條件;此說已與北京過去所稱主權及軍事獨立自主之說出現矛盾。三、美中成立「專責工作小組」之說,在實質上也可能被視為北京承認美國有資格介入兩岸軍事情勢的表態。
因此,美中雙方若真的成立相關「專責工作小組」,在北京言,或許欲藉為促成美國停止對台軍售的壓力機制,但美國亦可能藉為美中「共同管理」兩岸軍事情勢的平台。所以,倘若雙方真的成立「專責工作小組」,恐怕不能以為只是互嗆「你停軍售」「我不停」的口角場域,反而也可能成為雙方議論兩岸整體情勢的角力平台。屆時,「專責工作小組」的運作方向將循著誰的想像進行,恐怕難說。何況,美國方面既否認知悉「專責工作小組」的提議,反而表示其主權行為不能落為談判題目。
其實,北京將美國停止軍售視為重大課題,就兩岸關係言,似乎選錯了題目。一、台美軍售關係,不具攻擊性;至若兩岸既然皆主張和平發展,不生戰爭,甚至也就無防禦性可言。既如此,台美軍售其實主要是一種政治象徵,顯示兩岸問題畢竟是一個牽涉人類文明與世界和平的問題,不能想像與美國或世界無關,如此而已。二、北京不斷與美國爭議停止對台軍售,如今又提議共設「專責工作小組」,在在顯示北京亦知兩岸關係確與國際的價值與利益連結,也與美國的價值與利益連結,而此種連結深植於民主及文明之中,不易勉強使之剝離。
因此可知,兩岸的出路,不在軍事解決;兩岸的障礙,亦不在美國對台軍售。兩岸若能共同努力在民主及文明的普世價值與利益下營造兩岸良好關係,軍售即可能終究有一天連象徵意義也不必強留了。
早在一九八一年的《葉九條》與一九八三年的《鄧六點》,皆稱統一後「台灣可以有自己的軍隊」(鄧小平加了一句,「只是不能構成對大陸的威脅」);可見,三十年前北京即知「軍隊」對台灣的意義,這牽涉到台灣的自信與兩岸的互信。但倘若「統一後」台灣可有軍隊,卻在「統一前」甚至不容對台軍售;則台灣的自信與兩岸的互信如何建立?其實,美國對台軍售在今日兩岸氛圍中,猶如台灣在外交休兵保住了二十三個邦交國,皆已成為兩岸善意與同理心的重要象徵,北京在未能提出更能表達善意及同理心的兩岸政策架構之前,其實不必改變此一有益亦有效的現狀。
因為,兩岸問題演化至今關鍵確實不在區區軍售,甚至在台灣也有反對軍購及主張將軍隊改為自衛隊者;而在於必須找到一個絕對不是訴諸戰爭的和平解決方案,且這個方案必須滿足民主與文明的普世價值與利益,那也就不可能靠「軍事部署」達成,亦不可能靠「美台軍售」達成。那麼,以「調整軍事部署交換停止美對台軍售」的提議,會不會顯得文不對題或藥不對症?
北京正在倡議「中國夢」及「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而兩岸關係也逐漸進入深水區;兩岸關係的終極解決,不可能靠強逼台灣「繳械」而達成,因為槍砲可強繳,但人心不能強求。否則,台海若生悲劇,那將使「中國夢」與「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也變質變調。所以,與其催迫美國停止對台軍售,何如以民主及文明說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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